幾年前,就曾有人預測九O年代時髦的行業,是治療及研究下孕症的生殖醫學,許多朋友、學生、病人曾問過我同一個問題,當年(八O年初)為何選擇冷僻的不孕症,做為終生志業?
正如與我共事多年的榮總優生保健科主任楊勉力醫師,在參加北醫忘年會時所說,十七年前,試管嬰兒沒有成功之前,在實驗室中的辛苦,少有局外人能體會,「而那些當年拿試管的手,這幾年都已經寫下記錄,辛勤有了回報。」
歷經國內生殖醫學發展重要的,毋寧是十分嚴肅的二十年,我回想過去,除了徐千田博的行止,曾深深啟發之志成為一名敬業的婦產科醫師外,在美國哈佛大學的那幾年(一九八○到一九八四),正是我因緣際會,奠定對不孕症興趣的轉捩點。
哈佛大學位於美國波士頓城,一九八O年我暫時結束在台北醫學院附設醫院住院醫師的訓練工作,決定到哈佛公衛學院攻讀碩士。
波城憶往
在波城的日子,有幾件事滿值得追憶。
雪天裡的鑽研切磋‧
第一(年一九八0)住在I-HOUSE(INTERNATIONAL HOUSE),同一宿舍當中還有現任董氏基金會執行長葉金川,以及台大醫學院職業衛生研究所所長王榮德。同學當中也包括台北市長候選人李應元及他的太太黃月桂,以及台大牙醫系畢業的高光承。
在SchoolofPublic Health,因期中考、期末考,常常要在一起研究功課,順便也考前猜題,王榮德去得早,己升格為I-House的舍監,有些考古題就是從他那裡留下來的,當時與葉、高、李、黃諸同學相互鑽研切磋,大家常見面,寒冬下,屋外白雪皚皚,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公衛學院與醫學院的學術氣氛
在哈佛公衛學院,當愛滋病未成為全世界的公衛問題前,台灣已有學生去研究AIDS,像李敦厚等,如今他們都成為研究AIDS的專家,並屢屢回國做專題演講。
Harvard Medical School的圖書館令我很難忘懷,因為那是找資料寫論文的絕佳場所,藏書之豐令人驚訝,我在圖書館內竟然可以找到古老的台灣醫誌,裡面甚至有我在北醫的老師徐千田博士的論文,看一看出版日期竟是日據時代,也就是民國卅四年以前的論著;中華醫學雜誌則因為大陸、台灣都有出版,他們乾脆在書後掛著台北版或北京版來區分。
畢業後在哈佛附屬醫院研究
得到婦幼衛生碩士畢業後,拿著學校老師的推薦信,跑到旁邊的Brigham &Women´s Hospital找婦產科主任Kenneth Ryan,他立即爽快地答應我進入醫學院做婦產科方面的研究,當時我已對生殖內分泌及不孕症有興趣,從此以後兩年多,便展開我很重要的研究及學習階段。
哈佛醫學院的附屬醫院之中,婦產科的Boston Hospital for Women(波士頓婦女醫院),和Peter Bent Brigham醫院,後來合併,就叫作Brigham & Women's Hospital,外型像有四個花辦的高樓,護理站在中間,到四面的的病房都是最短半徑,設計十分新穎。我在那裡做了兩年的研究,至今仍然十分想念那段單純的研究生活。
我在哈佛醫學院做研究時,有幸在八二年與當時醫學院婦產科生殖內分泌主任Dan Tulchinsky,,到美國試管嬰兒發源地諾佛克(Norfolk)的東維吉尼亞醫學院(Eastern Virginia Medical School),學習試管嬰兒的新技術。
那兩年恰巧醫學院的學者連續兩年都有人得到諾貝爾醫學獎,一位是病理科主任,他同時也是Sydney Farber Cancer Institute的主任,研究免疫學方面有關T淋巴球及B淋巴球與免疫的關係。多年之後改名為Danny Farber Cancer Institute聽說是後來Danny捐錢更多便改名。
唸書之外的聯誼活動
還有幾件趣事,有一年春節我們聯合在I-House為老外舉辦了一次春節聯歡。每位同學準備一道菜,叫Pot-luck,我也表演了拿手的五香滷蛋。我們還向波士頓青年聯誼會商借影片及\郵票展覽,介紹台灣進步的情形。還有來自麻省理工學院的同學毛治國,當場表演用斗大毛筆書寫春聯,看得不少老外目瞪口呆,後來這位傑出同學也回國擔任觀光局長,更歷任高鐵局長及交通部次長,目前則已位居中華電信董事長的要職。
當時成大計劃成立醫學院,有一次成大校長夏漢民偕同行政院科技顧問李俊仁教授及藍忠孚教授一行人,赴美各醫學院參觀,行腳落在波士頓參觀哈佛醫學院,我與台大外科的蔡長和醫師與他們聚餐,當然不會放過享受波士頓道地龍蝦大餐的機會。
新英格蘭區的龍蝦
在新英格蘭區一帶,因為氣候的關係,龍蝦是鮮美可口的特產,那裡的龍蝦都有一雙大螯,和台灣土產的龍蝦不同,朋友來到波上頓,我大多會請他們吃龍蝦大餐,花費在美金十塊左右,並下算貴,而且大餐中還會配有一些干貝或mussel等美味的海產;龍蝦一般太大的也下太好吃,好吃的是在一磅左右的chicken lobster肉質才鮮嫩恰到好處,常常這些龍蝦上菜前都活蹦亂跳;還有一道湯叫巧達湯,是各類海鮮加上馬鈴薯、奶油作的濃湯,也十分美味。
當年波城同學各奔前程
當時中國同學中有一份「波士頓通訊」,總編輯是現任台北市長馬英九。在波城每逢中國節慶同學們會見面、相聚。遺憾的是,經過十年的變遷,大家因為政治理念的不同,分屬兩個陣營,李應元曾是被通緝的對象,幸喜現在已經雨過天晴。
在醫院打工所遭遇的人間溫暖
在波士頓唸書時在外打工,晚上在Waltham Hospital一星期二到三次幫忙接生小孩,Waltham Hospital離我住的地方,有四十分鐘的車程,波城的冬季雪下得很厚,有一回我那二手的八缸福特車LTD中途拋錨,風雪交加,雪深及膝,內心惦記要趕到醫院,實在萬分焦急,在快要凍僵的時候,好不容易有人路過幫忙電瓶充電,真是令人難忘。
另外有一次在趕往醫院途中,不小心闖了黃燈,結果那黃燈很快變成紅燈,車一過十字路口,不遠處的警車警笛大鳴。警車迅速把我攔下,我只好告訴警察先生是為了要趕到醫院去,所以下小心闖紅燈,這位仁兄心地善良,竟然替我以警車開道。一路在警笛聲響之下趕到醫院,進了急診處,向護士打了一個Pass之後,護士向我使個眼色就很上道地將警員打發走了。
在美國醫院值班叫做Moon-lighting,記得晚間無事時,會在護理工作站看看電視輕鬆一下,當時正在上演迷你影集「刺鳥」,男主角洛夫神父(Father Ralph)和我的英文名字Ralph相同,還常被護士們打趣,「艷禍不淺」。
在台灣能輪三班的護士大多比較年輕,且以未婚居多。可能是東西方價值觀、傳統風氣社會背景不同的關係,美國醫院有一現象,產房值班護士常是祖母型的,她們對護理的專業很執著,也十分和靄可親。
研究之外的生活
由於當時還單身,所以大多自己作飯,有時一鍋滷味可以吃個好幾天,好友來訪就上China Town打牙祭,點幾道中國風味的家鄉菜,但吃到口裡還是差了一截,不完全相同。波城的超市不少都是二十四小時開放,如Star Market,因此可以在下班後才去採購,為節省時間,我常是一次就買足可打發一星期的菜。
籃球隊比較有名的塞爾帝克斯隊(Celtics),其中三十三號球員Larry Bird-大鳥,是籃球隊的靈魂人物,可打前鋒,也可以打後衛,是位十項全能的人物;塞爾帚克斯隊屢次拿到NBA的總冠軍,所以每當球季來臨,也就是波城開始下雪之際,塞爾帝克斯隊就會來波士頓球場打球,觀賞球賽就成為週末最佳娛樂:在醫院也有些熱心的護士送我球票,或一塊兒去看球賽,甚至也有的在下班後會約我去暍一杯,盛情感人。
波城竊盜犯罪率是全國有名,連我那部老爺車車牌也被偷過,報警後一兩星期才在另外一部贓車上找到,原來小偷用來作案。還有一回小偷也闖進我的住處-佛蘭克林公寓,當晚我在醫院值 夜班,小偷闖空門搬走我的電視、一套西裝、相機等物品。我的電視機相當笨重,他搬走恐怕得費下少功夫,大概也是窮小偷一名,因為電視機在美國算是很便宜的家電。妙的是,同居的室友正是前一陣子揭發奧林匹亞競賽弊案陳家楨(在哈佛醫學院唸生理學博士班),當晚竟一覺到天亮,不知房間已被洗劫一空。
哈佛的燕京圖書館亦舉世聞名,收藏下少中、日、韓文書籍,我在浩翰的書海當中看到台灣當時著名的影歌星如崔苔菁的自述及金庸寫的倚天屠龍記。倚天屠龍記曾在台灣的報紙連載,我看了一半就赴美留學,結果後半都是在燕京圖書館當中看完的,我還曾在這所圖書館中看見民國初年台灣各縣,譬如宜蘭縣的縣誌,以及各類人文地理方面的雜誌。
參與生殖醫學的發展
有件事值得一提,當年在Brigham &Women's Hospital。湊巧碰到現任「哈佛人一總編輯的林滿紅小姐,正要生產她第一個女兒,第一次生產總是較沒經驗,我剛好可以提供她產前教育,讓她以較安定的心情順利生下可愛的寶寶。
還記得當時林滿紅就問到未來計劃,我毫不猶豫地告訴她,打算要回國奉獻所學。
八0年代是知識爆炸的年代,生殖科技也是八0年代初期才在美國蓬勃發展,試管嬰兒技術在一九八三回國後引進國內,經過實驗室中無數個不眠不休的夜晚,終於在一九八五年四月十六日,生下台灣的第一個試管嬰兒。目前國內運用這巧技術治療生下的孩子,已在數千名以上。